日元暴跌，日本已成“落后国家”？

在日本的舆论场，“落后国家”一词又复活了。与大多国家一样，从某个时期开始，日本一度抛弃这个说法，改用“发展中国家”来指代经济发展程度较低的国家。然而最近，这个有些“难听”的词汇又被日本重新捡起，用来形容自己。“落后国家日本”成为热搜词汇。这一切的背后，是日元一再的历史性贬值。

“甩锅”美国没有意义

4月26日午后，日元对美元汇率跌破156大关。日本央行在当日结束的货币政策会议上，决定继续将短期利率维持在0-0.1%范围，共继续购买与此前的决策“大致相同金额的长期国债”，以维持宽松货币环境。日本广播NHK分析认为，此举将加剧外汇市场抛日元、买美元的操作。 日元走到今天，“甩锅”美联储已经没有意义。这是4月25日，TBS电视台一档长节目中，活跃于日本各界的经济专家的共识。早先，人们总说这是日元和美元之间的利息差导致的，背后是美国为应对国内通货膨胀采取的激进加息政策。然而，经济评论员加谷珪一指出：美日两国金融政策不同已经持续了40年，许多人不愿正视的一个事实是：当2022年秋天，日元对美元首次跌破150大关时，日元其实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需要新的解释。 那么，日元贬值的真正原因何在？

为“躺平的30年”交学费

日本央行前理事早川英男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写在日本长达3年的贸易逆差中。一方面，贸易逆差将带来货币贬值。当一个国家的进口超过出口时，就需要出售更多的本国货币来填补这个缺口，增加供应将进一步导致本国货币价值的下降。 然而更根本的问题在于，日本为何会陷入贸易逆差，也就是说，日本向别国购买的东西，为何会大于别国向日本购买的东西？如今，日本向国际卖得最好的产品之一，是它的入境游产业。不过，这无法弥补日本在核心产业方面的亏空，在这个意义上，日本已经不那么具有国际竞争力了。 早川英男介绍称，如今日本向别国购买的核心技术，一部分来自美国，另一部分来自中国。 日本向美国购买的主要是IT技术。日本经济产业省在2018年提出“数字化转型（DX）”，后来又成立了数字厅，日本企业也试图响应号召，但没有什么日本产品可买，于是都跑去买美国的平台和服务。向中国购买的主要是清洁能源技术。2020年左右，日本政府将“绿色转型（GX）”搬上台面，开始大力扶持低碳事业，此后，日本的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都借助了中国企业的技术。在这些重要且昂贵的技术面前，入境游的收益和前景几乎不值一提。 消极地说，这种情况反映了日本的综合国力在某种意义上的衰退。积极地说，这意味着日本“躺平30年终于爬起来卷了”，而如今的贸易逆差和日元疲软，都是在追赶他国的过程中支付的学费。

涨价大潮，秋天才来

对日本的一般民众而言，核心产业如何的话题比较抽象，但日元贬值无疑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冲击。自2022年年底以来，日本每月都有几百至数千种商品涨价，但业界普遍预测：今年真正的涨价大潮，将在秋天正式到来。 日本人去不起国外了。近日，趁着5月黄金周长假，多家媒体报导称，今年假期选择出游的日本人明显减少。还有人表示日元的波动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人生前途”。在上周东京都内的一个留学展示会上，不少日本学生反映，因为日元贬值，他们不得不改换留学目的地、缩短留学期间，还有留学生因学费和生活费太贵，而中途回到日本。 外国劳动者也开始对日本保持距离。在TBS的采访中，有来自尼泊尔和孟加拉国的熟练工人，操着略带口音但十分流利的日语表达了他们对日元贬值的不满。原本，他们是冲着远高于在本国获取的报酬来到日本的，如今，每次把日元换成本国货币时，“总是感觉不太开心”。他们技术傍身，表示正在考虑离开日本，去美国或者澳大利亚发展，并称身边已经有人走了。

“贬值经济学”已过时？

前新潮社编辑堤伸辅指出，如今他的感受是：自80年代后期以来，日本就一直将国运赌在日元贬值这件事上。所有的金融政策都以日元贬值为前提展开，但似乎很少有人质疑，这个前提是否永远正确。 在这里，人们也不得不面对安倍经济学的功过问题。无独有偶，4月24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与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的会见中，提及了日元贬值的问题，称如今“日元的价格对美国而言是一场灾难”。 人们注意到，与日本现行的经济政策一样，特朗普也是一位强硬的“贬值经济学”支持者；主张自国货币应该贬值，并认为他国货币的贬值将冲击自国的制造业和出口行业。那么问题来了：特朗普的经济学观点，通常被日本乃至全球范围的论者评价为落后的地方保护主义。然而类似的政策放在日本，为何竟能持续多年？ 某种意义上说，安倍经济学的出台正当其时，它成功刺激了日本的经济增长。正因为如此，才令日元贬值成为了更加毋庸置疑的前提。但是今天，人们似乎更多看到了这种政策的新自由主义弊端：它过度优待大企业和金融市场，加剧了日本的贫富分化，且没有如它承诺的那样，成功刺激日本的产业创新。 日元贬值初期，不少评论者认为这对日本是一件好事。但今天，或许是因为贬值幅度过大，有《朝日新闻》评论指出，这可能影响日本国家在国际上的信用评级。日元今后的动向，将吸引人们持续关注。

文章来源：“东方新话”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