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化工，我还是想向你致敬！
3月31日，国务院国资委官网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中国中化集团与中国化工集团实施联合重组。万亿化工航母起航。就光看这两个名字，估计如果不是财经或专业人士很难搞清楚这两家有什么区别。怎么说呢，区别可大了。前者中国中化那是地道的共和国长子，一说就是洋气的代表。后者中国化工，那是谁呢？发源地甘肃兰州，一路摸爬滚打，给自己弄成了央企，一说就是土的代表。
偏偏，我和这“土里土气”的中国化工有着一段渊源，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们在北京成长。故事容我慢慢道来。2004年，我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招行亚运村支行行长的生涯。这年，几千万的贷款已经不算个什么了。这年，我的工资已经是初到招行的30倍有余了。这年，我认识了一群拿着我十年前工资水平的人，认识了一群比我过去十年还敬业的人，他们来自蓝星集团。
蓝星集团起源于蓝星清洗，是一家甘肃的上市公司。上市不久就悄悄在北京买了房，搬到了北京。不久，招行亚运村支行就给他们放了8000万的贷款。要问蓝星清洗是干什么的，我只能告诉你好像是洗锅炉的。关于这件事情，我那忠实服务于蓝星十几载的小师妹总是会一脸严肃地纠正我，说我严重诋毁了蓝星清洗的技术含量，并不遗余力地普及化工知识。但是到头来，到蓝星清洗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我还是只记得他们是洗锅炉的。
要说蓝星还有什么，我能脱口而出的是马兰拉面，这是他们的三产。我依稀记得，当初他们刚到北京的时候，很多家属从兰州过来，为了解决就业问题，如果员工表现出色，年终奖可以奖励承包一家拉面馆。所以，每一栋蓝星大厦，到后来的化工大厦下面一定有一家最出色的拉面馆。以至于直到现在，我还是会突然想念拉面的味道，跑到我师妹那蹭顿饭。要是任老板不在，就堂而皇之在任老板接待贵客的包房里奢侈一下，体会一下任老板在吃拉面的呼呼间隙，谈成一桩桩震惊世界的并购案的风采。如果不巧，那就在食堂来份双份牛肉的宽面，也是非常满足的，至少喝的是和任老板一样的牛肉老汤。
回过头来说说我那小师妹吧。我刚到亚运村不久，迟姐姐（这个项目的客户经理）就把我带到了蓝星。路上，她一个劲和我说，一会儿见到人家别瞎猜人家的年龄，一定要在直觉感官的基础上给人家减十岁，公司里基本是西北人，面相显老……但是我见到的却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丫头。说是小丫头有些夸张，但是真的是白皙的面孔，爽利的短发，长的还真不错，说起话来干脆利索，还恰恰是我的师妹。她刚从党校学习回来，准备接手整个公司的财务。忘了说了，这蓝星到后来的化工集团有一个特别的传统，干部提拔之前或者暂时没岗位安排的都要到**党校学习。初次见面，我当然不会说出他们是洗锅炉的这样“缺心眼”的话，这话是后来某次喝多的时候吐露出来了。故事自然又转到了酒上面。
我这师妹是我见过的少数酒品比我好的女生。为啥这么说，因为每次在一起喝酒，醉到不省人事的总是她。两个女生带队，咋就喝开了酒已经忘了。肯定相互试探过，这个说咱们稍微喝点啥，另一个就点头同意，于是这稍微喝点就变成不醉不归了。打第一次去蓝星，我就认定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企业，我就一直在不停地扩大给他们的授信额度，几乎动用了我招行十年积累的所有人脉和信用，大家怎么就那么不看好他们呢，为了这点事累死我老人家了。我后来发现，我对蓝星集团和后来的中国化工一直有着迷一样的信心，但我周围的人一直在摇头。我后来总结，那可能是他们没有和蓝星的人喝过酒，没有在头重脚轻，舌头发硬的情况下和他们讨论过他们那个神奇的老板。不过那段时间的蓝星也是争气，上市公司里增加了化工新材料，沈阳化工，那业绩也是杠杠的，那产品紧俏到要抢。
那一年的年末，蓝星旗下各个上市公司财务总监齐聚，已经是朋友的我们喝了太多的酒，一遍一遍举杯庆祝蓝星旗下各个上市公司业绩股价齐增。我们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还错误地把一种叫宁夏红的酒误当红酒来干杯。那鬼东西颜色和红酒差不多，但是酒精度数是红酒的三倍！席间笑谈，老板会不会给你们涨工资呀？这样的问题在酒精的作用下丝毫不会有任何尴尬。醉意朦胧的他们好像在说，老板对他们不错，给解决了北京户口，给买了北京中轴路的房子，够吃够喝够养娃，一切都是那么的满足。
那一天的酒局以师妹彻底失去意识而结束的。她被她的一位男下属给送回家，据说那哥们当着她婆婆的面把她抱进屋，然后，坦然给她脱了外衣，盖好了被子，据说还把被角仔细掖好，再坦然离去。以至于后来我们见那哥们一次数落那哥们一次，这安的是啥心思呀。但如果我告诉大家，那一年是2007年。2008年股市发生了什么，化工产品发生了什么，大家应该还有记忆吧，所以，那一次的放纵欢愉竟有了些不真实的末日狂欢的感觉。
面对新的环境，任老板果然出手了。他的眼光投向了国际并购。而为了这一步，他做得最惊人的事是一夜之间，所有蓝星的部门总都变成了副总，上面都安排了一个海外高薪聘请的人士。那高薪高的让人啧舌，不是蓝星的人啧舌，而是让我们这种人啧舌的高薪。小师妹上面的新头是一位来自香港的50多岁的女士。我们客气地吃过几顿饭，据说这位女士很爱喝北京的小二，但我没陪她喝过。面对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小师妹，我试探过几次，要不然换个工作？你又不是甘肃人……纵使有些许抱怨，她还是摇摇头，还是酒桌上的话，老板对我们不错，给了房子，够吃够喝够养娃。我默默地看着她越发瘦弱的肩膀，也只有叹一口气。但是，任老板对他下属的忍耐力是有充分估计的，直到几年后这批海外人士撤离，蓝星内部的人就这样默默地熬过去了。
任老板没有默默渡过这几年，黑石入股蓝星，一系列让人惊叹的海外收购，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任老板居然鼓捣出一个中国化工集团，蓝星集团、昊化集团并入化工集团。啥？这也行？外行人理解这是接替原化工部职能，这事咋轮到了来自西北的任老板……饶是这样，他们依然不被我们银行风控同事看好。这事太大，背后肯定不是我能讲得通的。和我直接相关的是小师妹也很快调到了化工集团。为了这一次次惊人的国际并购，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次我没有喝酒，但真是想骂她咋那么傻，也真是心疼她呀。这孩子咋就这么死心眼地卖给这企业了呢？人大咋培养出这样的人来了。
我来到平安后，把他们推荐到平安信托，希望能投明股实债，减轻他们的负债压力。这才发现，任老板和马老板是同一年开始创业的。只不过一个生在深圳，一个生在西北；一个曾有显赫的股东背景，一个至今说不清自己的出身；一个投身金融，一个投身化工；一个终于摆脱了所有股东，变成了经营层控制，一个拼命努力，给自己找了国资委这个爹。所以平安信托的领导不看好他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后来，也就是去年，我想掺和一些投资，我现在的领导还是不看好他们。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不被看好，这次我乖乖地作罢了。而且毕竟收购先正达（Syngenta）这样的中国最大境外并购案，已经不是我的能力能替他们解释清楚的了。
我那死心眼的师妹生完娃之后又回到了这里。在她办公室里，听她侃侃而谈这次并购的层层结构设计，我竟走神了。她讲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咋还回来呀？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价呀？她说，任老板亲自打电话让回来的。我说，那任老板有没有说工资待遇是啥样呀？她说，没，老板没说，我没好意思问。我被她气的一头黑线，这回我替她说了，老板对你不错，够吃够喝够养娃了。走吧，下楼吃拉面去吧……
别了，中国化工，一个一直不被看好的“西北汉子”。
图文 丨 清风缘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