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享受,婚礼当天我就死了。
再醒来,我居然穿越到了老男人 20 岁的时候。
此时的他还是个落魄少年。
面对潜力股,我凑上去想表现一番。
没想到他把我按在墙上,「给我十块钱,我就放你回家。」
01
我被人勒索了。
此时,我被个坏小子压在破旧的墙壁上。
对方的脸就在我不到一拳的距离。
睫毛浓密,鼻子挺直。
帅是挺帅,咋看上去这么眼熟?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我们家老男人,周鄞。
「给我十块,我就放你回家。」
低沉的声音印证了我心里的猜测。
我对着这人使劲儿眨了眨眼,脱口喊了声:「老公?」
对方一愣,眉心蹙起,「我不要人,只要钱。」
我倒也不是这意思……
环顾四周,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显然与我过去生活的时代截然不同。
难道我穿越了?
我盯着面前的少年,居然还穿越到了老男人年轻的时候!
乖乖,这究竟是什么天降喜事。
上辈子倒霉,好不容易找个了有钱的老男人结婚,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婚礼当天就猝死了。
如今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不仅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还把这个高富帅潜力股再次送到了我面前。
这么坚实的大腿,早抱早享福。
压住满心愉悦,我「哦」了一声,开始在口袋里摸索。
之前的年代早就不流行出门带现金了,掏来掏去只翻出了几个钢镚。
我把钢镚掏出来放他手心,「就这么多了,要不你先用着?」
老男人这才把我松开,数了数几枚硬币,脸上带着别扭。
「你拿去用。」我笑眯眯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话音落下,周鄞看我的眼神越发古怪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冷着脸又把钱还给我。
「不要了。」
?
这是什么意思!
嫌少?
我见他当真迈开长腿要走,有点急了。
「我这还有点金饰,要不、要不我现在给你卖了换钱?」
结果我说完,周鄞走得更快了。
活像我是个神经病似的。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有点懊恼。
说好的是个小混混,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还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了!
直到周鄞离开,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此番重生,是连人带身子一块来的。
也就是说,我是个「黑户」。
那我以后住哪儿啊?!
02
90 年代的街头还没有那种 24 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身上现金不多,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家澡堂子歇脚。
雾气氤氲,冲了个澡之后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甚至还梦到了我和老男人的新婚之夜。
梦里面的他一如过去那般温柔。
他一路亲吻着我的额头、鼻尖、然后……
我微微翘起嘴正要迎上去,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起来。」
我睁眼,正对上与梦中那一双相似的眼眸。
下意识伸手,直接抱住了对方的脖颈,顺势就啄了一口对方的唇。
「不嘛,还要睡。」
话音落下,我就直接被人丢到了地上。
卧槽!
疼!
睡意瞬间消逝,疼得我龇牙咧嘴。
周鄞面色冷峻,「这里关门了,赶紧回家。」
说完,转身离开休息区。
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眯了眯眼,分明看到了这人微红的耳根。
意识适才清明。
我已经死了,此时这个也不是我的老男人,而是周鄞年轻的时候。
叹了口气,只能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
换好自己的衣服,我慢吞吞地走出来。
吧台那处站着一位中年妇女。
头发上堆着粉色卷发棒,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烟,让我想起了包租婆。
「两块。」
我低头把身上仅存的硬币放到桌面上,转头开始搜寻周鄞的身影。
心里乱糟糟的。
不知道周鄞跟这家洗澡堂子到底什么关系。
周鄞没见着,突然「包租婆」提高了音量,「小小年纪不学好,骗到老娘头上来了?」
「啊?」
我被吓了一跳,瞧见她指着我递过去的硬币,「用假币也用个像样点的,现在几几年你就给我个 2000 年生产的硬币。」
我拿过来一看,立刻慌了。
压根就没想到人民币有生产日期这回事。
「不是、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解释,你到底有钱付没钱付,没钱就跟警察解释去吧。」
说着拎着我脖颈子就往外头拽。
我整个人被拽了一个趔趄,这要是被送到警局,那我就彻底没法解释了呀。
此时周鄞打扫完浴室,我立刻求救,「周鄞!救我!」
老板娘最先反应过来,「你俩认识?」
我忙不迭地点头。
并且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周鄞。
然后就听到对方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不认识。」
狗男人,一点也没有岁数大时候的绅士风度!
老板娘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扒着门框死活不肯出去
僵持之际,周鄞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钢镚。
「钱我替她付了。」
听到这话,揪着我胳膊的手陡然脱力。
我一时不察摔了个跟头。
中年妇女就跟变脸似的,又恢复了笑脸,「付了就好,你走吧。」
周鄞闷头把包儿背上,也打算出门。
那位「包租婆」在后头喊,「先说好,你是替你妈过来打工的。之前她生病请了两天假,今天就算还是你回来,我不扣她工钱就算好的了,可没钱给你的。」
周鄞没回头,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压根没想搭理她。
我生怕这次再跟丢了,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也着急忙慌跑了出去。
「周鄞!」
我喊他。
对方回头,凉薄的眸子没有温度。
「别跟着我。」
我咧了咧嘴,「我得把欠你的钱还你啊。」
我原本以为他会说不用了。
没想到他站住身子,语气嘲讽,「洗澡给假币,怎么,你现在有钱了?」
「没有,但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还给你。」
周鄞指了指我的金手镯,「可以啊,用这个还吧。」
这个金手镯是我和老男人结婚的时候,他给我的买的五金之一。
老男人出手阔绰,每一个东西都沉甸甸的。
想到这些我有点愣神,被周鄞误会,冷笑一声扭头。
我一咬牙直接把手镯摘了下来,「给你。」
这次轮到周鄞傻了。
我眨了眨眼,笑脸盈盈,「今天你在澡堂子亲我了,得对我负责。这个镯子,就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好不好?」
提到这事儿,周鄞脸一凛,「明明是你……」
「是我先动得嘴,所以我对你负责?」
我想了想,「那算我给你的彩礼,你带我回家吧。」
周鄞:……
03
「你走慢点。」
夜沉如水,狭窄的街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身影。
周鄞步子大,我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这人。
「跟不上就滚远点。」
我发现周鄞年轻的时候火气是真大。
以前我和老男人在一起不要说凶我,连一句重话都没讲过。
现在倒好。
我咬牙冲着这人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等他东山再起,不刷爆他的卡都不足以纾解我内心的愤懑!
见我没声儿了,周鄞才回头。
月光将他的侧颜勾勒成了好看的剪影。
我赶紧龇牙朝他咧嘴笑了笑。
他抿了抿唇,扭头说了句「小短腿」。
咋的,赶不走我就开始人生攻击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发现周鄞还是放缓了脚步。
又走了很远,就在我小腿肚子疼得打转的时候,周鄞终于停下了。
是个筒子楼。
看这外观,破成这样还没倒,可真算是科学奇迹。
「只能住一晚。」
周鄞看向我,我不敢忤逆,赶紧点头。
他拿出钥匙,压低声音,「你在门口等着,过一会儿我出来叫你。」
这偷偷摸摸的劲儿,就跟我晚上点外卖怕被爸妈发现似的。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听声音,我猜测说话的应该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婆婆。
据说,婆婆在老男人 20 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算了下时间,应该就是这年。
悄悄把大门推开一道缝,我朝里面望去。
屋内是时下流行的工业风——原生态纯毛坯。
房子很小,似乎只有一个隔间。
勉强称之为客厅的地方搭了张行军床,是周鄞睡觉的地方。
婆婆面色惨白,身形非常消瘦。
她咳了两声才说,「今天我把钱已经给房东了,你不用再为房租的事儿着急了。」
周鄞一愣,「你哪里来的钱?」
说完,好像记起什么,又道:「让你买的药呢?」
「你甭管那么多。」
周鄞乐了,「钱是我给你的,你让我不管那么多?」
婆婆抿了抿唇,「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治也没用,好不了的。妈不拖累你,早死早省心。」
这话就像是触了周鄞的逆鳞,「你要真不想拖累我,当初就别把我生下来。现在又他妈的讲这种屁话,有能耐你就死外头别让我知道,一辈子别让我看见。」
气氛瞬间紧绷。
我站在门口看热闹,没忍住突然打了个嗝。
是饿的。
我赶紧捂住嘴,但是晚了。
屋里的俩人齐刷刷透过门缝看向我。
特别是周鄞,那眼神像要活剥了我似的。
我也冤枉。
从穿过来到现在已经 12 小时了,一口水都没喝,神仙也顶不住啊。
于是,我被迫「现身」了。
我谎称自己是周鄞的朋友,父母去世从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
「这次回来才发现原本的亲戚都搬走了,还好遇见周鄞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周鄞,「他好心把我带回来借住几晚,阿姨您别介意啊。」
一听这话,婆婆脸上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
「你放心住着,别嫌弃破就行,想住多久住多久。」
这一套操作,让周鄞没忍住看了我好几眼。
用口型朝我说了三个字:「小骗子。」
呵呵,我这个小骗子可不仅获得了在这儿的居住权,还即将用老男人给我买的金首饰给他妈治病。
我瞪了眼周鄞。
越发觉得自己这趟过来可真是花了血本。
04
周鄞家实在太过简陋。
简陋到只有一张行军床。
「晚上你睡这儿。」
说着把床往我这边踹了踹。
我四周看了一圈,「那你睡哪儿?」
周鄞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用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这怎么睡?
见我满脸不认同,周鄞挑眉,「要不换换?」
我赶紧嬉皮笑脸,「不了不了,你是男子汉,你可以的。」
天气太热,我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没多久又被蚊子叮醒。
挠着脖子,我迷迷糊糊的睁眼,发现周鄞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放了一盏很小的台灯,正聚精会神地干着什么。
「还没睡?」
我坐起来,周鄞侧身,我才发现地上摊放着几个 BP 机,还有十几个宠物小精灵。
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可是高级货。
我小时候还玩过呢。
「你怎么有这个的?」
我来了兴致,正想伸手拿过来,就被周鄞拍了下去。
「还没修好,别乱碰。」
「你会修这个?」
「嗯。」
我感觉神奇,一个家徒四壁、压根就没用过这些东西的人,居然会修这玩意。
转念又想到,周鄞当年好像就是在电子产业赚到的第一桶金。
所以说天分这玩意儿,很玄乎。
即使身处泥泞,也能让人发出闪亮的光。
「你帮人修这个赚多少钱?我听说深圳那边机会多,你咋不考虑去那边发展?」
他眼皮都没抬,「不去。」
我还想劝两句,周鄞直接伸手抵着我额头,把我重新按回到床上。
「话怎么这么多,快睡你的。」
我噘嘴,指着自己身上被蚊子叮的包,「你看看,我快被蚊子吃了,根本睡不着。」
「矫情。」
周鄞皱眉,起身在柜子里翻出了个蒲扇递给我。
「干嘛?」
「自己扇着。」
我傻眼,「你哪怕给我个风油精也行啊。」
「没那玩意,费钱。」
「算了,小气鬼。」
自己给自己扇风,越扇越热。
我拒绝了蒲扇,背过身屁股对着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宁可热死我也不想再被蚊子叮死。
睡着睡着,被子不知道被谁掀开了。
感觉有一阵阵清凉。
就好像有人朝我扇风似的。
十分舒服。
直到天亮,我都没再醒来。
隔天我睁眼的时候,周鄞已经起身在换衣服了。
也不知道是才醒,还是一夜没睡。
他飞速脱掉了上衣,露出坚实的上半身。
我忍不住惊叹。
这肩宽腿长屁股翘的,居然是我未来老公。
我正感慨,突然周鄞回头,直接跟我来了个四目相对。
卧槽,大意了!
赶紧闭上眼。
周鄞冷笑,「别装了。」
我紧紧闭着眼睛,不理他。
周鄞用脚踢了踢行军床,「醒了就走吧。」
这回我装不下去了,「去哪儿?」
「只能住一晚。」
我傻了,「可阿姨昨晚答应我,想住多久住多久。」
「这房子是我租的。」
意思就是,只要他不答应,谁说也不好使。
这人怎么这样呢!
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俩关系有了质的飞越呢。
我还想赖几句,房间内却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周鄞脸色突变,立马冲进去,再出来怀里抱着周母,「我妈晕倒了。」
05
癌症。
万幸的是早期,还有得治。
但治疗金额,周鄞承担不起。
从病房出来,就看见周鄞坐在楼道抽烟。
「你咋还会抽烟呢?」
我记得老男人从来不抽烟。
周鄞看了我眼,没回我。
「我有鼻炎,对烟草过敏。」
我嘟囔了句,刚说完眼里就被烟呛得开始流泪。
连带着咳嗽了好几声。
「矫情。」
到底还是把烟掐灭了。
周母治疗需要钱,显然周鄞凑不出来。
我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我除了手镯,还有项链和耳坠,全都换了应该能支付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
「我不用女人的钱。」
我诧异,「那你昨天还勒索我?」
「我……」
周鄞梗住,难得说不出话来。
耳根红得几欲滴血。
「那是意外。」半晌周鄞才憋出,「而且我不是勒索,是借。」
「行行行,那就算我借给你的。」
周鄞抿唇,「那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
我正想问,还没开口就听到医院楼梯尽头传来一道声音,「弟弟,听说咱妈住院啦?」
抬眸一瞧,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咯吱窝夹了个大哥大,头发比花生还油。
后面还跟了几个小弟,长得都歪瓜裂枣的。
生怕不知道别人他们是小喽喽。
周鄞起身,不着痕迹地把我挡在身后。
冲着来人点了点头,「毅哥。」
被称作毅哥的人从包里掏出了个信封,放在周鄞面前的椅子上,「一点心意。」
周鄞没动。
「之前跟你说的事儿,考虑好了来找我。毕竟老妈治病也需要钱,你说呢?」
说完转身要走,又转过来指了指我,「处对象了?小丫头挺好看。」
周鄞神色微凛,我能看到他的拳头已经握紧。
毅哥拍了拍周鄞的肩膀,「不用紧张,没别的意思,就是照顾好自己。」
又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又被一群小喽喽簇拥着离开了。
这群人走之后我才问,「他们让你干嘛啊?」
「没你的事。」
「我是你未来老婆,怎么就没我的事了!」
说完,周鄞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变了。
我适才发现自己说错话。
声音陡然变小,「我是说,你亲过我……」
「这人叫刘年毅,这片的歌厅都是他开的。」
没想到周鄞居然会主动告诉我,我立刻闭嘴倾听。
「广东那边搞了一批游戏机、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他们打算拿过来贴标销售,想让我跟着一起弄。」
电子产业这会儿刚在国内兴起。
售卖价格非常昂贵。
但这不是好事儿么?
周鄞看向我,「假货。」
犯法的买卖。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儿。
我认识老男人的时候,他已经在业内有了一席之地。
对于过去那段经历,他所言甚少。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初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些报道。
老男人 28 岁创业,慢慢在广州站稳脚跟,后来闯出了一片天。
而现在他才 20 岁。
中间有长达 8 年的时间,正是国内电子产业发展的黄金期。
他在干什么?
猛地,我突然想到了一篇人物传记。
他进过监狱!
我陡然起身看向周鄞。
「你是不是打算跟着那个毅哥干?」
周鄞抿唇。
良久才回了我一句,「我得救我妈。」
06
我终于知道老男人为什么对过去避而不提了。
当年他就是为了救周母,跟着毅哥步入了歧途。
周母做了手术,却得知儿子在干违法犯罪的勾当,病情加剧还是去世了。
心被揪得生疼。
这些事儿,老男人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虽说我们结婚了。
但他从来都只把我当个小朋友。
把我放在身边,负责开心就好。
我也没想过要问他这些,毕竟当初我就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
当年,周鄞也救了我妈的命。
我跪在手术室门口,求求医生救救我妈。
最后,是周鄞帮了我。
「周鄞,你相信我吗?」
我捏紧手里的镯子,「这次,我想帮你。」
我把身上戴着的所有金饰都卖了。
全部用来支付周母第一次治疗的费用。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就给我买双倍。」
我咧着嘴,寻思这本来就是他给我的,如今我也不过算是还回去罢了。
而且这笔投资,稳赚不赔。
有了这笔救命钱,周母病情也逐渐稳定。
但显然周母的病不是这一次就能好的。
「丫头,你是个好姑娘,别往我身上搭钱了。」
周母躺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小鄞跟着我,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从他生下来他爸就走了,我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本事,还好这孩子自己争气。」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没别的愿望,真的。就希望我走了之后,他能没累赘的过好这辈子,为自己活着。」
透过周母苍白的脸,我好像看到了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我的母亲。
「您不是累赘。」
我捏紧周母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您是他的依靠,是他的信仰,是他前进的方向。就当是为了他,你得好好活着,使劲儿活着。」
一直到周母睡着,我才从病房出来。
刚出门就瞧见周鄞站在外面。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我吓了一跳,「咋不进去?」
周鄞眼眶有点泛红。
他看向我,问了句:「为什么?」
我一愣,适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我是义无反顾出手帮他这些事儿。
「我喜欢你呗,怕你妈真没人救,你以后遇到个需要帮助的小丫头就忍不住同情心泛滥伸出援手,然后再把对方变成你媳妇。」
我瞪圆了眼睛,「等你有钱了,变成老男人了,遇见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可不准抛弃我这个糟糠妻,听到没有?」
「嗯,我品味没那么差。」
我哼唧,「这还差不多。」
愣了两秒,「不对啊,你骂谁呢!」
周鄞笑了。
这还是我穿越以来,头一遭看见周鄞的笑容。
他伸手糊了糊我的碎发,说了句,「知道了。」
07
周母住院了,晚上睡在家里的,就剩下了我跟周鄞两个人。
周鄞让我去睡周母的小房间,我不肯。
「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是么?」
周鄞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看你在澡堂子不是睡得挺香?人都走了还叫不醒。」
忘了这码子事儿。
干笑两声,「真不愧是你,一个拥有计算机一样记忆力的可怕人类。」
最后我还是滚进了小房间。
主要是不想再让周鄞睡在地板上。
进去我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风油精的味道。
应该是某个人提早帮我喷了驱蚊。
我整个人趴在被子上,捂住脸。
这个老男人啊……
周鄞嘴上不说,但接了不少活儿。
晚上还要去洗澡堂子帮忙打扫。
我想到那天「包租婆」说的话,问了句:「你现在在澡堂子打扫都是免费的吗?」
「不是。」
周鄞站在我旁边,「我妈之前缺了几次工,上次是帮她补上,现在去就还是按照正常的工钱结算。」
「钱又不多,为啥不辞掉?」
周鄞看了我一眼,没回我。
我立刻了然。
现在周鄞这种情况,聊胜于无。
但我始终觉得钱不是这么赚的。
周鄞的脑子一直在澡堂子打扫,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今天让我去吧!」
周鄞看了我一眼,我拍了拍胸脯,「本人,打工小能手。」
我到的时候店里只有包租婆一个人。
粉色卷发棒顶了满头,让我还有点好奇对方摘了这玩意之后,到底长啥样。
「这不是那天那个假币丫头么,来洗澡啊?」
我一进门,包租婆就朝着我咧嘴吆喝。
热情的模样,简直跟那天揪着脖领子喊我出去判若两人。
「不是,我是过来跟您谈生意的。」
90 年代的洗澡堂子除了洗澡、搓澡两项业务之外,就没别的了。
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然而只要在这个基础上稍微做点业务拓展,就能迅速拉开与其他家的距离。
比如 SPA 就是个不错的选项。
其内核,就是在搓澡的基础上加点精油。
显然,这个包租婆没什么灵性,「业务拓展?我这的业务就是让你把地拖干净,不需要你干别的。」
「如果我能给你带来客流,可以让我在你这边做么?」
「我凭什么?」
我咬了咬牙,「这一个月我免费给你打扫澡堂子,有人过来做项目的话我可以给你 10% 的提成。」
显然这个包租婆对什么提成不感兴趣,眼睛一亮,「你说这个月都给我免费打扫?」
「对。」
「成交。」包租婆转了转眼珠子,「先说好啊,打扫不干净我可是得倒扣你钱的。」
搓澡的阿姨可比包租婆好忽悠多了。
听到只要多给一个人做 10 分钟的项目,我就能给他们 1 块钱,立刻答应了要试试。
我花了点时间,将我跟老男人在一起后全部的 SPA 经验全部传授给她们。
我自己也拿着当初买金子剩下的钱,去县城挑了几瓶精油。
东西并不昂贵,但这事儿主要考验表达能力。
看见岁数大的,就说这精油能紧致肌肤;
遇见岁数小的,就说这精油能美白提亮;
再不济,还有保湿补水的功效打底。
事实证明,爱美之心,不分时代。
精油 SPA 项目一经推出,立刻有不少居民过来试试。
主要我这个要价儿不贵,10 分钟就 5 毛钱,再想来就得多「加钟」交钱了。
一个星期下来,还当真有声有色。
连包租婆都进来问我,「你这儿有个紧致肌肤的精油?拿过来给我也试试呗。」
因为我们的精油服务,包租婆的洗澡堂子一跃成为「网红澡堂子」,备受周围中年妇女的喜爱。
而我,也谨遵承诺给了包租婆提成。
客人多了,还有钱拿,包租婆笑得眼睛都没了。
也不让我拖地了,「要不你在我这儿继续那叫啥,拓展拓展项目?」
赚了钱,我这心情也好了。
晚上周鄞接我,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周鄞怕不是以为我得了什么大病,瞅了我好几眼,最后没忍住,「就这么爱拖地?」
「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
周鄞挑眉。
「我在那边打工,包租婆没给我钱。」
闻言,周鄞脸瞬间就沉了。
「她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拦住周鄞,掏出一堆毛票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这个。」
周鄞脸上有点惊讶。
「周老板,以后我也能养你了。」
周鄞适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有些无奈,「挺好,以后可以放心吃软饭了。」
08
周鄞吃软饭显然是不可能。
不是我自夸,没了家里的「后顾之忧」,周鄞的人生进程明显加快了很多。
我不知道前段时间周鄞接了什么活儿,但很快就有一家深圳企业联系他,希望他能去深圳工作。
「这是好事啊,去去去!」
我比他还兴奋。
只要周鄞这一去,我也就能跟着迅速走上人生巅峰。
见我这模样,周鄞脸沉了下来。
「我拒绝了。」
「为什么?」
周鄞神色淡淡,「不想去。」
就这样?
我盯着周鄞,见这人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表情,有点急了。
「那边发展得比北方至少快 10 年,你去了之后肯定有大前途的。」
他要是不去,那我将来抱谁的大腿啊!
结果周鄞压根没听进去。
屁股一抬,走人了。
我是打算跟这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再劝劝,没想到周鄞反过来先跟我冷战了。
事关我的未来。
我也不想妥协。
我俩就这么僵着。
连周母都看出了流窜在我俩中间的诡异氛围,偷摸问我最近怎么了。
我没好气,挡着周鄞的面故意很大声地说道:「没怎么,就是周鄞大姨夫来了!」
结果周鄞压根一点反应没有。
晚上周鄞送我去澡堂子上班,我还生气不想让他跟,故意走得飞快。
快到的时候,周鄞突然把我拽住,「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声音沙哑,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知道深圳离这儿有多远么?」
问话让我愣住了。
我这才知道了周鄞的顾虑。
我喃喃,「可、可现在交通那么方便……」
话没说完我就止住。
不对,现在的交通一点也不方便。
一趟绿皮车坐到深圳,要两天两夜。
以前的周鄞,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一个背包便南下。
而如今,周母在。
我也在。
他……犹豫了。
我刚来的时候明明目标很明确的。
我就是想抱着周鄞的大腿,让他早日发家致富。
可现在机会就在面前,距离成功就临门一脚的事儿。
我发现我居然也「临阵倒戈」了。
我好像有点……舍不得周鄞了。
坐在洗澡堂子,我唉声叹气的。
连包租婆都看不下去了。
「你这小丫头一点点年纪,老叹啥气呢。」
「姐,我问你。钱和男人,你选哪个?」
「钱。」
包租婆压根没犹豫,「有钱就有男人了。」
我一听,不得了。
以前没发现,这包租婆思想咋这么前卫呢。
我瞬间来了劲头,又问:「物质和爱情,你选啥。」
她不耐烦,「甭问了,你问啥我都选钱。亲情友情爱情的,都没钱重要。」
「姐,你可真是新时代的姐。」我竖起大拇指,「妹妹顿悟了。」
包租婆说得对。
有钱了还怕没有爱情么?
再说了,等周鄞在深圳稳定下来,把我们接过去不就得了。
届时告别工业毛坯,直接住进豪宅。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等到我跟周鄞说。
洗澡堂子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人我见过,刘年毅。
包租婆显然也知道刘年毅的大名,人一来就迎过去,「毅哥来了,过来搓澡儿?」
「听说你们店最近挺能耐啊,还搞了个什么精油服务,赚了不少钱啊?」
一听这话,包租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这是哪儿的话,我们都是小买卖,谈不上什么服务不服务的。」
「是不是服务,我说得不算。」说着挥了挥手,「我带哥几个过来,就是体验体验的。」
「我们这只有女客人才……」
话没说完,刘年毅眼一瞪,横丝儿肉在脸上抖了抖。
包租婆立刻噤声。
「成,我去招呼人。」
说着掀开帘打算往里面走,找搓澡的阿姨。
「甭麻烦。」刘年毅伸手指了指我,「就让这丫头亲自给我服务。」
说着色眯眯地看着我,「我们认识,对吧?」
包租婆笑脸僵了。
我的脸也直接沉了下来。
他带的几个兄弟全部围在我周围,大有我不从就直接把我按倒在地的架势。
我总算是明白了。
这趟刘年毅是故意的。
就是冲着我来的。
09
谁都知道刘年毅口里说的服务,跟精油压根不搭界。
包租婆开口想帮我,被刘年毅带来的人拖到了一边。
我站在吧台里面,「我们店没有什么服务,我也提供不了。你们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结果刘年毅就跟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回头看了眼那群小弟,露出了一排发黄的牙。
「小妹妹,哥哥今天来呢,主要是因为你家男人敬酒不吃,拒绝我了,你想我这么大一个人物,肯定会没面子的对不对?没面子了,我是不是得找补找补呀。」
刘年毅故意放低了声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一样令人作呕。
「不过你也放心,跟着我以后吃香喝辣也少不了你的,我从不亏待女人。」
「长得丑,想的到是挺美。」
我刚说完,刘年毅直接伸手把我拽了过去。
我骂着脏话拼命挣扎,无奈对方手劲儿实在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完了完了,我这穿越也太鸡肋了。
怎么过得比上辈子还惨呢!
心死如灰的时候,包租婆突然挣脱了小罗罗的钳制,拿起放在吧台上沉甸甸的小金猪,直接朝着刘年毅砸下去。
「狗娘养的,去死吧你!」
刘年毅当场被砸的满头是血,身边的小罗罗见状一拥而上。
我整个人被吓傻了,再抬头就看见包租婆被一个男人揪着头往墙上撞。
「罗姐!」
我怒吼,往包租婆身上扑。
可是我也是自顾不暇,男人坚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包租婆是「主犯」,被打得比我严重。
浑身早就血肉模糊。
嘴巴还不停在那边骂,「杂碎,都是他妈的杂种,老娘就是拼死这条命也不让你们欺负姑娘。」
我泪眼模糊。
几秒钟还说无论什么选项都没钱重要的包租婆。
如今却为了保护我挺身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没多久。
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
接我下班的周鄞来了。
恍惚中我只能看见他怒吼着冲过来。
手里拿起来了个铁锹。
我想喊他,但是发不出声音。
最后,就连图像都没了。
我失去了意识。
10
我好像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时代,还看到了老男人。
他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办公室。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下来,远方就是一片高尔夫球场。
恋爱的时候,老男人就在那里亲手教过我击打高尔夫。
无趣的运动。
老男人正在看材料,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张我们的合照。
他保养得好。
从照片上压根看不出来我们有近 20 岁的年龄差。
「这是谁?」
办公室门推开,我听到有人问他。
老男人面带微笑,回了句,「我爱人。」
直到两人聊完工作人离开,我看到老男人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叹了口气。
终究未发一言。
但那个眼神,让我忍不住红了双眼。
「笑笑、笑笑?」
画面开始撕扯,我听到了有人喊我。
我努力睁眼,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婆婆?」
不对。
意识回笼,我意识到自己在那一世已经死了。
如今,我是穿越来的。
改口,「周阿姨。」
「你躺着别动。」
周母揩了揩眼角的泪,「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
「周鄞呢?」
闻言,周母沉默了。
我心一沉,「周鄞呢?」
「他……被关起来了。」
那日刘年毅带人去洗澡堂子,是周鄞救了我和包租婆。
见到我浑身是血他疯了。
拿起了铁锹就往人身上砸。
没人死。
但距离死也不远了。
刘年毅终生残疾。
周鄞还是被判刑了。
我保住了周母的命,还是没能阻止周鄞进去的命运。
万幸地是,周鄞属于过失伤人,被判的不重。
出狱那天,我跟周母一起去接的他。
几个月没见,他人瘦了不少,头发被剃成了三毫。
我顾不了这么多,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过去扑进他怀里就开始哭。
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
周鄞摸着我的脸,「还行,没毁容。」
说得这都是什么屁话!
我又哭又笑,周鄞握住我的手。
「走吧,回家了。」
周鄞决定要去深圳了。
当初找他的那家企业再次给他发了邀请,薪资提高了一倍。
大概是刘年毅的事多少触动了周鄞,让他觉得没钱只能挨打,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这次他答应了。
但是与之前不同,他准备「拖家带口」带着我一起去。
「在那边你可能会十分辛苦。」
周鄞提前和我打预防针,「那边的条件可能还不如这边,极有可能比现在还恶劣。」
「我知道。」
「深圳我也没去过,万一你到时候……」
「有完没完了。」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周鄞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
周鄞软了下来,「我是怕你受委屈。」
「我也不傻,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我说完周鄞看了我好久,良久才说了句,「你还不傻?全天下没有人比你更傻了。」
我和周鄞出发的时候,包租婆也来了。
她当初伤得比我重,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康复。
「你们放心吧,老太太这块我照顾着。」
我正感动,就听见包租婆继续说,「记得按时给我打钱就行。」
害。
果然。
我咧了咧嘴,使劲儿朝包租婆挥了挥手,「罗姐,我会想你的,你也得记得想我。」
「拉到,我才不想。我巴不得你赶紧走,到时候精油服务的钱全落我一人口袋里头了。赶紧检票去,没人惦记你。」
包租婆推搡我跟周鄞进检票口,进门前我回头,瞧见包租婆自己在那边摸了摸眼泪。
包租婆才是骗人精。
绿皮火车缓缓向前移动。
等待我们的是一片未知的旅程。
但我和周鄞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知道此番南下,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我抬头看向周鄞,「你为什么在最开始愿意帮我,还同意带我回家?」
周鄞对我很好。
好到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总不会是当年勒索我的时候,被我惊天的美貌吸引了吧!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我记事以来我就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是已经年迈的我,和我不停说着一句话。他说,『如果你在 20 岁那一年见到了我的妻子,请帮我照顾好她。』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我又想到了坐在办公室那个孤寂的背影。
握紧周鄞的右手。
视线缓缓移到窗外。
外面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绿油油,充满生机。
还会再见的吧?
我想。
20 年后,我还会遇到年轻不在的周鄞。
只是那时候他早就是我的丈夫。
我和他一起成长,再一起变老。
我们说好了,这一次,谁也不准缺席。